娘
儿一生下来,娘就把儿当成心肝宝贝,为了儿,娘什么都可以去做。日子穷得吃不饱饭,奶水不足,儿就咬住娘的奶头不撒嘴,把娘的奶头咂出了血,儿的嘴裹一下,娘就疼得心里抽一下,娘紧皱眉头,咬住牙不吭声。寒冷的冬夜,儿尿湿了被窝,没有多余的被褥更换,左侧尿湿了换右侧,两边都尿湿了,娘就把儿放在肚子上,让儿趴在娘温暖的肚子上睡。
臭。
儿长到十几岁的时候,得了白线虫病,就是一种细小如发丝的小虫子在肛门处繁殖活动,人奇痒难受,医院里没有有效药,只给了一包棉签儿,让人工灭虫。儿晚上觉得痒了,一翻身,娘就立马醒了,立马爬起来,点上煤油灯端到儿跟前,扒开儿的屁股找虫子,因为灯光昏暗,因为虫子太小,娘的脸几乎贴到儿的屁股上去,别人老远就嫌儿的屁股臭,娘却似乎闻不见,认真细心地用小棉签拨拉着挑出一个个小虫子,为儿解除痛苦。
牙。
儿28岁的时候,才长最后一颗后槽牙,牙疼得张不开嘴,只能喝点稀饭米粥,却想吃水饺。娘那几天正好闹痢疾,腹泻一天十几次,走路都有气无力的。娘忍着,挣扎着,走了很远的路去买了菜和肉,回家来又和面,剁肉,切菜,调馅,给儿包像扣儿一样小的饺子,煮出来,看着儿一个一个塞进嘴里,吃得心满意足,娘满是汗珠儿的蜡黄的脸上布满了笑容……
房。
儿50岁的时候,儿的儿子结婚买房。80岁的娘拿出自己一生的积蓄给儿添上,去给儿的儿子买了三室一厅的新房子,每个月1000多块钱的工资也都交给儿去还账,自己连一双一块五的袜子都舍不得买……
儿
臭。
有一段时间,娘住的卧室里总有一股不好的气味。每天一起床,儿就来娘的房间,不由分说把吊扇打开。不管天气多冷,都呼呼地开着。娘无可申辩,怕冷又不敢关,只好躲到别的房间去。家人发现母亲房间里确有不好的气味,可仔细闻闻娘身上并没有异味,就满屋里寻找“臭源”,找来找去,后来发现原来是凉台上的下水管道返上来的臭味,盖上后,房间里一点味道都没有了。
牙。
娘80岁的时候,家里生活条件好了,什么都吃得起了。娘的牙齿却几乎掉光了,没法吃硬东西,菜也要炒得烂糊才能吃进去。儿一口好牙,吃饭讲究,不喜欢吃炒过了火候的菜。每到吃饭,娘看看这个菜,芹菜炒肉,咬不动;看看那个菜,清炒蘑菇,还是咬不动。娘掰了一小块馒头,放到菜盘里想蘸点儿菜汤吃,儿大叫起来:“嗨,你看你,怎么把馒头放菜里去了?馒头渣子都掉进去了,脏不脏啊,真是的!”
床。
女儿给娘买了一张舒服的宽敞的大床,娘觉得自己一个人用着浪费,就把大床给了儿和媳妇,他们欣然接受。女儿回家看望母亲,在母亲的小床上躺着,觉得身子下面到处硌得慌,掀起被褥发现小床的床板高低不平,女儿说,把以前你那张床垫加上吧。娘也想起以前的一个席梦思床垫。第二天早晨吃饭时说:“儿啊,娘以前用过的那张床垫拿过来给我铺上吧,这个床板有些不平……”娘的话还没说完,儿就喊起来了:“好好的铺什么床垫啊,没事找事吧你!前几天逼着我们换大床,这又要加床垫,你怕我闲着是吧?!”娘默然无语……